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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律师为伤医案辩护18年:我悲哀地沦落到赞成安检

2013-11-13 11:14:49 来源:中国青年报

李惠娟

李惠娟

“我儿子的血白流了。”王东清对着电话狠狠地说。

在浙江温岭杀医惨案发生之后,这位2012年哈医大遇害实习医生王浩的父亲愤怒至极。

“真是刀刀见血之痛。”电话那头的李惠娟沉默了几秒,回应道。她曾是王东清的代理律师,如今,她一直与王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事实上,近两年来,作为律师和中国医师协会医疗风险管理委员会常委,李惠娟先后为国内4起重大杀医、伤医案受害者免费代理。而为了解开“医患关系”这道难题,她已经努力了18年。

这个看来单薄柔弱的女子,已走遍除西藏外的所有省份。除了“实战”打医疗纠纷官司,“医疗风险管理”这堂课,她讲过700多场,台下的听众有医生护士,专家学者,也有医院管理者。

为此,她几乎每天都乘着飞机飞,坐着火车跑,不少国内的机场,“到某个登机门要走多远,我可能比空姐还清楚。”

一趟不过一两个小时的飞行,她也常常分割成好几部分,起飞时的15分钟睡觉,飞行平稳后打开电脑工作,下降时再睡一会儿,分秒必争。“好像多讲一堂课就有可能改善一对医患关系。”

去年3月末,哈医大实习医生王浩遇害后,李惠娟的课堂不论在哪里开讲,总是以默哀开头。她低下头,闭上眼睛,想着“那个风华正茂、前程似锦的男孩”。然后教室里的院长、医生和护士们一起静默。

在这位年轻人离开人世一个月后,李惠娟到他墓前祭奠。松枝当花,草根作香。她拭净冰冷墓碑上的泥土,在愤懑中决定为他代言。

“那是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候。”王东清回忆道。彼时,网上“杀得真好、杀得太少”的言论横行,而李惠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王浩是无辜的。”

王东清至今记得李惠娟为儿子站在法庭上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瘦小的女律师像一个战士,为了捍卫王浩生命的尊严和他们的权利,她句句犀利,“寸土不让”。

回溯过往,这位出生于1959年的律师认为,在“文革”中看到老师被打、父亲被关牛棚,使她自小对“正义”有着一股执拗的劲头。

1994年,在河北医大任职的李惠娟通过自学法学,考取律师资格。那是一段住着筒子楼、抱着孩子、白天上班、夜里挑灯的日子,但她觉得,“尽管清贫而辛苦,内心却很快乐”。她开始兼职从事真正喜欢的法律工作,因为有医学背景,她颇为自然地进入了“医患纠纷”这个领域。

“律师都需要出名,我就算80岁了也需要。”李惠娟说。但在最初为王浩父亲代理时,她却要求“尽量保密”,因为“在以孩子鲜血沾染的背景下出名,会心中不安”。

2012年4月,北京一天内发生两起刺伤医生案,引起大批媒体关注,李惠娟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他们联系。

直到几个月后案件开庭审理前,航天总医院被刺医生赵立众用微博私信向她紧急求助,她才回复道:“对不起,是我迟到了。”

当另一位受害者,北大人民医院邢志敏医生见到李惠娟时,仍然因恐惧而双手颤抖。而赵立众将妻子介绍给律师认识时则补上了一句,“她差点儿成了寡妇”。

“再也不能这样伤害他们了。”在李惠娟的生活中,丈夫是医生、朋友是医生、老师同学几乎都是医生。于是,当安徽医大二院医护人员一死四伤案、内蒙古包钢医院出诊医生被杀案发生后,她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

为了联系受害人家属、搜集证据、翻阅案卷,她彻夜不睡地守着网络和电话。接受委托后,她又开始一趟趟奔波于司法机构之间,连复印、递送、收取材料等小事都亲自完成。没有代理费,自己还要贴进车马费和住宿费。

套上深色素净职业装,走进法庭,李惠娟是律师,板着脸,皱着眉,嘴皮子翻得飞快。但在更多时候,她也会“像每一个脆弱的女人”那样,被案卷中鲜血淋漓的照片吓得睡不着觉,为漂亮小护士脖颈后横亘的伤疤心疼。

“害怕和心疼是因为我对这行的了解是真切的。”李惠娟说。她的朋友是一位胸外科专家。2003年“非典”暴发,这位副主任面临“紧急抽调进京,自己去还是同事去”的问题。

朋友的妻子说:“如果你去,死了,我们的孩子反正也快18岁了。如果年轻那个去,死了,他的孩子才8岁。”然后她问他:“你有得选吗?”他答:“没有。”

“去吧,不然咱们下辈子都不能活,不得安宁。”夫妻俩意见一致。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内科学1部副主任蔡映云教授与李惠娟相识20多年。在他看来,李惠娟能兼顾病人和医院、医生的立场,“很适合干这一行”。

“你连阑尾炎和宫外孕都鉴别不了,还算什么医生?”“腿骨断了,怎么会死?”“茶水做尿检”这样的言论和行为,常令这位老教授痛心。他颇为认同李惠娟的一种看法:媒体对医务系统和医院有丑化,很多时候是因为根本不懂医学。煽动性的言论最容易造成公众误解,加剧医患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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