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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产科医生贩婴案调查:其中1个买家供职于法院

2013-08-19 11:22:35 来源:央视

[采访人物]

董巧丽  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妇产科

司  欣  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产科助产士

张  玲  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产科助产士

杨建龙  富平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

来国峰  富平县薛镇村

王星星  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产科护士

张爱丽  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妇产科

来彬锋  富平县薛镇村

祁昆峰  富平县薛镇村

王艳艳  富平县薛镇村

杨松棉  富平县韩家村

罗金辉  富平县韩家村

[正文]

解说:8月4日,陕西省富平县薛村的来国峰董珊珊夫妇的儿子,在被拐卖了19天后回到了父母身边,经警方调查,富平县妇幼保健院妇产科副主任张淑侠涉嫌参与了这起贩婴案,这个案子的侦破引发了55起类似案件的报案,经过当地警方的甄别,这55起报案当中有26起案件与张淑侠有关。目前,当地公安部门已经立案5起,侦破两起。侦破的这两起案件的受害人都是张淑侠的同村老乡,这两户人家相距不过百米。

7月15日,董珊珊住进了富平妇幼保健医院,这家“二级甲等”医院每年出生的新生儿是全县总数的将近一半,是许多产妇的首选,再加上自己的公公是妇产科副主任张淑侠的小学同学,这让董珊珊和她们全家人心里都非常地踏实,但是一天以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让她们全家一下子跌入到了恐慌和痛苦当中。

董珊珊住进医院的第二天,一份产前的医疗检验报告放在了主治医师董巧丽的面前,这份报告显示董珊珊的梅毒螺旋体抗体呈弱阳性。

董巧丽(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妇产科):我接到这个化验单就很慎重,因为这个梅毒叫人知道这个是梅毒,不管怎么样,一想都觉得这是个病。

记者:这个弱阳性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你该怎么对待?

董巧丽:然后我就把家属和病人叫到跟前了,我把化验单展开,我说看,董珊珊,你看你这个化验有问题,你这个梅毒弱阳性,我也不能确诊,也不能定性,我建议你到省级医院去进一步地检查。

解说:按照医院的规定告知家属并转到上一级医院复查是基本程序。

记者:按照你们的工作程序,如果这个结果出现梅毒弱阳性,你们该怎么处理呢?

董巧丽:我就想着要给我的科室领导高主任打个电话,跟高主任汇报完了以后。

记者:高主任怎么说的?

董巧丽:高主任说业务上的事,你先找张主任,我说对,然后我就给张主任打电话,也就是张淑侠。

记者:当时张淑侠怎么说的?

董巧丽:张淑侠说这人已经临产了,走不掉了,宫口都开了三公分了,就说这是我熟人,我管。

解说:张淑侠,今年55岁,是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妇产科的副主任,也是这个医院妇产方面的专家。

据主治大夫董巧丽的回忆,从拿到检验结果到孕妇进产房,这段时间大约有5个小时左右,应该有时间转院复查。但是,正因为张淑侠与孕妇家属是熟人,转院程序始终没有启动。

记者:如果是梅毒弱阳性是有传染性的吗?

董巧丽:弱阳性,咱不能确定,它是弱阳性,没有确诊之前,还要当它是阳性对待,应该防。

记者:这个决定是你做的,还是张大夫给你做了一些指示?

董巧丽:我做的,她没有说啥。

解说:这家妇幼医院的医生被分为三个等级,一线医生主管病人的一般治疗和管理,服从二线医生的指导;二线医生制订具体的治疗方案,董巧丽属于二线的主治大夫;三线医生是医院的专家,张淑侠就是这个医院的高等级大夫。

董巧丽:在送进产房我就不知道了,临产以后,我就送进产房了。

记者:产房是你给送进去的?

董巧丽:不是,我不太管这事,我还算是当班的二线大夫。

解说:因为有张淑侠这个妇产科专家的到场,董巧丽没有进产房。

记者:当时产妇生孩子的时候,您还在医院吗?

董巧丽:我在医院里,但我没有在产房,那天张主任恰好来了,那就有啥事人家不可能叫我了,因为张主任的职称比我还高。

解说:7月16日晚上7点左右,董珊珊被送进产房,按照值班安排,应该由司欣接生、张玲记录、王星星做辅助,而当晚张淑侠赶到产房并且主导了接生。

记者:病历上你会注意她的哪些(特征)?

司欣(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产科助产士):她进产房之前,她的主管大夫进产房跟我说。

记者:是谁跟你说的?

司欣:张爱丽是主管大夫,跑进来给我说,一会给你们送个产妇是个梅毒弱阳性,我说你收那样的病人干啥啊。

记者:你还说过这话?

司欣:我说过。

解说:接下来,张淑侠对司欣下了一个指令。

司欣:我做了检查,检查以后,宫口当时开到两公分,我给张主任说,这人暂时生不了。张主任说那你给处理一下,我说我处理不了。

记者:暂时生不了指的是什么意思?

司欣:就是离接生还有一段距离。

记者:那她说让你处理一下,指的是什么意思呢?

司欣:她说给打催产素,她就边说边去处理了,这个时候我就离开病人了。

记者:为什么主动离开呢?

司欣:因为她正在打催产素,我觉得那个程序有问题,所以我就走了。她是主任,她我们的最高领导,她做啥我们也不能干预。

记者:你心里有过质疑吗?

司欣:反正我当时,我就想着,她要处理,我自己就离开了。

解说:按照司欣的说法,在当时的情况下,给产妇打催产针并不符合程序,于是司欣选择离开产妇,而在产妇旁边的还有另外一位助产士张玲。

记者:这是当时张淑侠一个人就决定的?

张玲(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产科助产士):嗯,人家自己决定的,也是人家自己给吊的。

记者:像你们本来三个人,每个人分工都很细的,该干什么都很明白的情况下,再增加一个主任的话,那你们四个怎么分工啊?

张玲:人家一直坐在旁边就说,司欣,你接你的就好了,人家就是抱娃的,然后就一直在旁边坐的,她来抱娃了。

解说:可是,张淑侠为什么这样急于让董珊珊分娩呢?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提供的信息表明,产妇分娩后,张淑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杨建龙(富平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根据我们前期的调查,也结合最后对嫌疑人的讯问,之后确定应该是当天晚上应该在9点多,张淑侠给这个姓潘的,打了个电话,有个男孩,问她要不要,姓潘的说要,要然后他们就过来了,直接开车过来了,也没有多的话直接就过来了。

解说:此时,守候在产房之外的董珊珊的丈夫来国峰得到的全都是坏消息,并且一个比一个让他心惊肉跳。

来国峰(富平县薛镇村):从6点多进去到9点多出来,这个过程她来回出来三次。

记者:中间她出来三次,都是找你来了,是吧?

来国峰:对,找我,跟我父母说。

记者:这出来三次都干什么了?第一次?

来国峰:第一次就说媳妇检查了,看她病历了有梅毒、有乙肝、有小三阳,这个孩子坚决不能要,危害社会,危害健康。

记者:她用的原词就是危害社会,危害健康吗?

来国峰:是。

记者:真是这么说的?

来国峰:是。

记者:当时一听这话你们什么感觉啊?

来国峰:那时候感觉太惊讶了,我好不容易生个孩子,(居然)遇到这事,当时我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解说:本来是没有确诊的梅毒弱阳性,在张淑侠嘴里孕妇变成了梅毒患者,本来是常见的乙肝两项变成了小三阳,甚至还有更严重的。

记者:那第二次呢?

来国峰:第二次出来说梅毒、乙肝、小三阳,还难产。

记者:第三次大约是几点钟出来的?

来国峰:第三次就是孩子快生了,就前半个小时。

记者:那时候出来干什么了?

来国峰:出来让我说进产房里边,给她掏了一百块钱现金,她当时就叫那个医生看一百块钱,她说平时人家要三百块钱呢。

记者:这一百块钱什么意思?

来国峰:她要给我媳妇买那个助产棒。

记者:就是催产素。

来国峰:对。

解说:正是在第三次对话的过程中,张淑侠告知早已乱了方寸的来国峰和他的家人,他们还要再做一个更为艰难的决定,如果一旦因为难产出现意外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来国峰:我那时候都急得字都写不出来了,她就给我写了一张纸上,我就照着抄下来的。

记者:是她事先写好了一个纸条吗?

来国峰:是。

记者:拿出纸条的时候,那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来国峰:要求放弃小孩。

记者:然后你是把那个字抄上去了?

来国峰:是。

记者:这是在孩子生之前还是生以后?

来国峰:生之前。

解说: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产房内外的气氛却有天壤之别,而对于出生婴儿的描述也截然不同。

记者:是一个顺产?

司欣:顺产。

记者:当时有任何难产的迹象吗?

司欣:没有。

记者:完全没有?

司欣:没有。

记者:胎心也正常吗?

司欣:正常。

记者:就是孩子出生的一瞬间,你是接生的,你当时观察了一下孩子,孩子从外观上(看)怎么样?

司欣:外观上都好的,没有大的问题。

解说:在三个助产士的描述中,她们都看到了一个大声啼哭、身体完好的新生婴儿,在助产士最初的记录里也是如此。

记者:但那天那孩子穿好衣服才称(重)的?

张玲:嗯。

记者:谁穿的衣服?

张玲:那都是张主任,都是张主任(给孩子)穿好的。

记者:就是当时孩子出生的时候,有没有人说过孩子有畸形这个情况?

张玲:没有。

记者:没有说过?

张玲:嗯。

解说:当妻子离开产房之后,来国峰回到产房门口找到张淑侠,要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记者:当时你离孩子有多远?

来国峰:我离孩子就是一米远。

记者:然后你问没问张淑侠一些孩子的情况?

来国峰:当时她说她在产房里面给孩子检查,说孩子有病。

解说:据张淑侠交代,当时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她特意将孩子侧放,这样新生儿就不会哭闹踢动,而来国峰看到的孩子就会显得十分安静。

记者:给你介绍孩子出生以后的情况,她跟你说孩子都有什么病?

来国峰:当时就说我媳妇有梅毒,在胎里面就传播就传染给孩子,她说(这病)花一二十万也看不好,花十几万也看不好,慢慢我都觉得害怕了。

解说:慌乱之中,来国峰接受了张淑侠的建议,张淑侠还告诉来国峰,她会找个“老头”把孩子埋了,之后,张淑侠还收了来家人一百元钱用作“处理费”。

后来,张淑侠抱着婴儿从二楼产房下了楼梯,这侧楼梯没有监控录像,看不到当时的情形,而当她走到医院大厅时,从监控录像可以看到,她正抱着婴儿走向住院楼大门,出门以后就又没有了踪迹。

记者:当晚张淑侠就是从医院的这个小侧门带着孩子推着自行车离开医院的。在整个过程当中,张淑侠尽量选择了一条避开监控探头的线路,但是她避开了监控,又如何避得开医院的监管呢?从案发到媒体披露多天时间里,医院内部没有任何人主动上报过有任何异常的情况,是张淑侠太狡猾还是周围人太疏忽?是张淑侠做到了瞒天过海,还是在整个过程当中有的人睁了一只眼又闭了一只眼?

解说: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张淑侠又一次来到产房,要求还在值班的助产士张玲修改分娩记录。

记者:(张淑侠进来)说什么了?

张玲:进来以后就把病历拿过来,说把这个病历改一下,这个娃有畸形的,人家就那样一说。

记者:你当时有疑问吗?

张玲:我当时还在心里说。那天问你的时候,你说是好的,你怎么又让我改呢?但是我没有改,我忙着弄那个流程,我说我现在改不了,我就没改。

解说:最后,修改分娩记录的是助产师王星星。

记者:她让你改了,她怎么跟你说的?

王星星(富平县妇幼保健医院产科护士):她就说她发现那小孩还有点畸形,就说你把它改过来就行了。

记者:有那个疑问吗?孩子不是好好的吗?

王星星:我当时想了,但是那是主任,她工作这么多年,(有很多)经验了,那肯定比我(经验丰富),我也没见过那种(情况),再说我也没见孩子,也不认得,而且她是领导,是三线(大夫),她说的话(很有权威),我工作时间那么,我也不可能不听她的。

记者: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王星星:我不可能说不改。

记者:那有过疑问吗?有过怀疑吗?怎么事后才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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